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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敏感 脾气很差

【周震南/all南】苦夏蝉鸣

(南南书单衍生第二篇—《苦夏》,all南,多cp,琛南旧事,签证,南天门,毛南,有三木和荷兹。全文1w3)

我精神的无上境界,苦夏。-冯骥才

强者之力,就是承受力


1. 起-沉眠

周震南写日记的习惯是在韩国养成的,一开始是用纸和笔记的,在练习后,休息时,在卫生间,床畔上这些私密的隐蔽时刻,是这无时无刻的群居生活里难得独属于他的时间和空间,他贪婪地在这段时间里畅快地呼吸着,纸和笔的摩擦声,让他着迷,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好像书写本身对他来说,就是意义,圆珠笔在纸张的行距间疾驰,有点像跳舞,他的手拿笔拿得稳,呼吸却有些紊乱。

那时候的他,很快乐。

刚进入那个环境的时候,除了姚琛和几个一起来韩国的同期,所有的东西都是陌生的,这让他们吃了不少苦,这个苦更多的不是练习的苦,是在异国他乡,与陌生的生活与环境磨合的苦。

周震南不能理解的东西不只是这里的语言,更多的是这些人的态度,对别人的姿态,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对陌生人趾高气昂。

那时候他还小,他被姚琛拉着给路过的前辈鞠躬,姚琛有些着急,按着他的后背,使了点劲儿,周震南只能看到走过去的人的半截小腿,一对伶仃的高跟鞋,直到声音渐远,他都没有看到走过去的人长的什么样子,那天他没有吃饭,不管姚琛怎么劝,怎么哄,其实姚琛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哄劝得不得章法,自然收效甚微,但是姚琛知道他生气了,所以自己先认错,总是没错的,他把买来的面包放在周震南的面前晃,还是被躲开了。

姚琛拿着面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年纪尚幼的周震南,有着最基本的礼貌,但是他还没有余力在收拾自己情绪状态外,再去照顾别人,所以那天,他把自己饿了一天,也把姚琛晾了一天。

他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旁人也不跟他说话,每个人都被繁重的练习折磨得自顾不暇,谁也没有心思去管他,周震南是在那天开始写日记的,他在日记里问自己,我怎么了?我为什么生气,我想说什么?

然后他在后面一点点给自己写答案,不是早已知道的答案,是他从写这个动作开始,他去整理的答案,他心里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他索性横了心,拿把剪子把那万绪千头给剪干净,丢出来,然后像是挖里面的淤泥一样,把自己此刻能感受到的一切,都用笔去写出来,表达出来,哪怕颠三倒四,哪怕连他自己都看不懂,最后,在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写不出来后,他才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理出来了,挖干净了,才方便下一步的清洗。

他终于觉得自己足够平静到去看那些自己从未正视过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那么直面地与自己的情绪交锋,那些汹涌地,好像要把他吞噬进去的东西,14岁的周震南意识到了,并且第一次尝试与它抗衡,后来很多年,他都与它共生,他压制着它,疏导着它,有时候也纵容它,他知道了它的肌理,了解了它本来的样子,他不恐惧它。

手机平时不能使用,就用原始的纸笔,睡前在床上记录,当时他的下铺是个年轻的基督徒,每天晚上都听到他英文的祷告声,周震南就在着颂告声里开始记录自己当天的功过,心情与状态。

几年后,总有人夸周震南有着相对娴熟的表达能力,可以准确得表达出自己的状态与想法,那段本以为早已过去的时间又回来了,那个沉默的时期,后来的周震南得益于此,沉默地,狂热地去记录,表达自己,没有人看,没有人听,他就讲给自己听,自己哄着自己,劝着自己,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逼着自己对自己诚实。

他会记录练习时候的趣事,明显感受到的自己的进步,逐渐灵活的身体,那些仿佛已经长在身体里的舞蹈动作,那些在他苍无的生活里开出花的小事,他把它们制作成标本,小心地夹在自己的本子里,难过的时候,就打开,看一看,闻一闻,又能生出新的勇气。

他还会记下一些无法理解,看不惯但是已经习惯的事,没有练好的练习生,正面弓着身体撑在地面上,用手脚支撑在地面上,上身与下身成直角,头不能碰到地面上,而站在一边的前辈,拿脚踢在手腕,踹到脚腕上,不能倒下去,练习生疼到脸白,落在地上的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身边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茫然地站在练习室的门外,旁边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他被钉在原地,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最后,他是被姚琛拖出来的,他把周震南拖到另一个舞蹈室,给他嘴里塞了颗糖,给他戴上耳机,说:“你帮我看看最新学的舞,不要去想别的东西。”

周震南记着记着,手肘一时无力,落到床铺上,侧着身体,躺在床上,深呼吸两下,眩晕感让他有点想呕吐,当眼前的黑暗逐渐消散后,他开始落地了,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不会被惩罚。

那样的画面,周震南感到的不是愤怒与不平,他的立场给不了他那么奢侈的东西,每个练习生都是,每个人都只能自保,就是,那样的遭遇不要落到我的身上,至于那些受苦的人,对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意义重大,他是代人受过,代这里的每一个人,他提醒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可能被惩罚,被清除,只要他们不合格,有瑕疵,最后成为残次品。

周震南恐惧,恐惧这种东西比所有的情绪都要强大,毫无回旋之地,他被逼至死角,进行着无力本能的抵抗,手脚轻微麻痹,迟钝,好像眼睁睁看着那踢出去的脚尖撞上了他的小腿与肚子,他感觉到了痛,感觉到了伤害,他把自己蜷缩起来,他那时希望,明日不要来。

 

后来回忆那段日子,不是觉得苦,苦楚这种东西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鲜明,真正上了轨道,每个人都在跑,想的是怎么跑到前面去,不被丢开,不被甩掉,时间在这样的迫切里过的很快,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回忆,又好像很慢。

他记得那段日子里,早晨,傍晚,走在马路上风干的汗水,和朋友一切坐在语言班上茫然地对望,跟着字句模仿,有的时候学着学着,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为什么做这些,当初进来的时候的远大梦想与盛大喜悦都远了,每个人想的都是,明天吃什么,想的是怎么让自己留在这个班级,可能的话,再升上去,这次考核,这次评比,生活被这些东西细分,他们就在这个格子里爬,已经站上舞台的人依然耀眼,有的时候光芒也会洒到他们身上,他们这些人,这些练习生,这些预备役,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真是个慷慨的词。

韩国的夏天很漫长,没有空调与西瓜,西瓜贵到不可思议,周震南曾经打听过一个,近50块,这个时候就格外地想家。

练习室里只有一台风扇,练习说的时候一身汗,对着风口,被吹得通体凉,一热一凉,最后每个人都像穿行一趟阴雨季,黏答,潮湿。

分组练习了,累极了的人靠在一边的墙上,看着别人跳,还有点力气的,边看,手上也跟着动作,揣摩一下其他人的细节处理,有的一点力气没有的,一身骨头都托付给了墙,手指尖跟着音乐节拍轻轻点着。

 周震南在练习的时候很少说话,没有表情,体力不支,难受到觉得自己不行了,快要死了,四肢要废掉的时候,就再坚持一会十秒钟,二十秒,再咬着牙练几个动作,最后,那种痛苦感消失了,就好像知道自己跨过了一个界限,一个节点,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仿佛灵魂抽离,走出来,冷漠地看着自己跳舞。

面无表情,身体仿佛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不太像是个自主的人,更像个被设置了跳舞程序的机器,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舞蹈,他这样想,他的念头使他回魂,破解了他的程序。

最后俩是喊“休息”,所有人倒下去,他还站着,万籁俱寂,他不知道怎么结束,就像他已经忘了是怎么开始的。

那天晚上,他发了场高烧,蜷缩在被子里,热气把他蒸熟了,牙齿咬着被子,室友睡的熟,即使是醒的,估计也只是让他好好睡,明天还有练习,发烧感冒什么的,睡一觉就好了,所以他没有想过求助,

难受,耳垂好像肿了,意识迷乱,那时候他有点想姚琛,但是他跟几个哥哥姐姐去了其他城市,昏沉间,做了几个短暂的梦,梦到了重庆,梦到了山,梦到了庙,梦到了家还有家人,他们都在对他笑,有点陌生。

被子被蹬乱,引起了室友的不满,用韩语骂了声,周震南已经可以听懂了,咬紧了被子,用力地抓了几把自己的肩膀和小腿,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降低了他免疫力,他第二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手臂和侧脸,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医生说是皮肤敏感,皮肤白的孩子大部分肤质都会比较脆弱,注意一下就好了。

周震南站起来,带着热与痒,零当的关节做响,给医生鞠了一躬,90度,他已经感受不到异样。

姚琛回来的时候,给周震南带了糖苹果,中国也有的,用做糖葫芦的方法,把苹果裹了一层的糖,一般用来做这种小玩意的苹果都不会很好看,姚琛选了好一会了,选好那个比一般的要大,要圆,比周震南的拳头要大不少,周震南的嘴巴小,啃的第一口很小,就像是小仓鼠在啃饼干,看上去很好笑。

周震南掀开糖上的糖衣,犹豫了好一会儿,想着从哪里下口,最后,用力地咬了口最顶上面的糖,糖很硬,硌牙,不是很甜,但是含在嘴里,越来越甜,化成了水,周震南想要继续往里面咬的时候,姚琛阻止了他,说里面的苹果都说是酸的,你不要吃,就当做苹果形状的棒棒糖就好了,吃外面的糖。

“不让我吃,你买苹果干嘛?”

“看到好看,就买回来了,本来就是吃糖,甜就好了,不要讨那酸吃,不划算。”

周震南咬到里面的果肉的时候,眼睛红了,在姚琛的惊慌中说,咯到牙,又咬到舌头了。

姚琛一时叹服他的神奇操作,拿着旁边的纸巾帮他擦,眼泪越擦越多,吃个糖,最后却这样的可怜样子,周震南攥着手上的糖苹果,哽咽了好一会了,姚琛揉了他的肩膀一下:“下次不吃糖苹果了,这次评级过了,去吃年糕,你快生日了,就一起去吃寿司。”

周震南点点头,没有再哭,继续咬下了一口苹果,咀嚼着果肉与糖块,没有在意那味道,一口一口地把手上的苹果吃掉,口腔发腻,喉头发酸。

没必要去放大任何酸甜,都只是食物。

不必去渲染任何悲欢,都是过程。

那天晚上,周震南在自己的笔记里一笔一划地写下,都会过去。


 2.承-蝉蜕

毛不易在房间里折千纸鹤,但是用的材质比较奇怪,是一张废弃的扑克牌,折叠了几下,因为太硬了,作罢。

靠在床头,看着头顶,他在等周震南,男孩子还在练舞室,每天他都是练的最晚的,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瘦了很大的一圈,毛不易不想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开关门的样子,所以都等他回来。有的时候,周震南会带夜宵回来,两人一起吃一点。

周震南回来的时候,看到毛不易一脸快要睡着的样子,松松垮垮的,忍不住笑了,说,毛老师,您还没睡呢?

“睡不着,在听歌。”

“你耳机不是在那吗?”周震南指着他床头柜的黑色耳机问。

“刚不小心摔了。”

周震南点点头,没说话,看样子是累到没有力气说话,然后就拿着衣服去浴室,过了很久才出来,换了身素净的真丝睡衣。

从包里摸出一副眼镜框,拿着电脑盘腿坐到床上,打开文档,进行今天的晚课。

他的头发还是潮湿的,在文档里记录跟虚拟人物的一些经历与感受,那个文档的名字是“明日手札”,周震南挺喜欢这节目的名字,明日之子,一群年轻人,太年轻,年轻得好像除了年轻,一无所有。

他在和荷兹排练,周震南能感受到朋友们对这个虚拟人物的厌恶与排斥,他答应跟荷兹一场的时候,朋友们都很担心他。荷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公然合理化的作弊,并且就音乐上,他们无法认同,无法欣赏。

荷兹是让人恐惧的新生事物。

周震南知道毛不易觉得荒谬,他是个情绪简单直接的人,相对单纯,有的时候,周震南去跟他说话,不管毛不易那时候的状态有多差,看上去又躲不开心,都会笑着温和地说,我没事,有点时候还会抱着周震南的肩膀说,南南,你会觉得不甘心吗?如果你输给他。

周震南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会,但是不是因为输给荷兹,是输这件事本身就会让我不甘心,而且,荷兹有自己的受众,他的音乐也许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但是他有自己的受众,他站在这个舞台上是为了那一小部分的人发声,这些都不是他的错,而且我们是参与者,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如果在这个规则下,我输给了荷兹,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的诚实,他并不厌恶荷兹,毛不易知道,每次周震南这样说完,他都会沉默一会,然后叹口气,没有再继续下去,周震南知道毛不易的意思,就是理性上能理解,但是感性上还是不能接受,他决定放过感性上的自己,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好恶。

这点上,周震南很喜欢毛不易,毛不易很诚实,不会被人轻易说服与改变,他的很多想法,诚实,自我,总是在自己的音乐里尽力地表达出此时的他的最真实的情绪与状态,他是自洽的,所以他坦然,他没有周震南那么多的迷惘与挣扎,此时他的毛不易,是完整的,22岁的毛不易。

写完当天的手札,周震南有些眩晕,想要躺下去,头发还是湿的,他眯着眼睛,偏过头,问毛不易,毛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擦擦头发?

头发已经被晾干了一半,周震南坐在毛不易的床边,垂着头,闭上眼睛,疲倦地跟毛不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毛不易的声音低,温和,他会跟周震南讲他的学校,讲他实习过的医院,那些千奇百怪的病人,他的前二十年,乏善可陈,但是因为带了毛不易的特色,变得有意思与不同来。

周震南想着他在上着护理科却在想着关于生活与人生的旋律与歌词的时候,轻声笑了出来。他也会跟毛不易讲他的以前,他的父母,尤其是他严肃的爸爸,总是会忍不住多说几句,会跟他说他在韩国的一些经历,那些为了出道,很小很小就远赴异国的孩子,说那里的制度与生活,有的时候也会说说姚琛,跟他一起去韩国的重庆练习生,说吃腻了的泡菜和年糕,最后絮叨地最多的还是,我第一次在明日的这个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我崩溃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两三年都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跳成这样,不管是唱歌还是创作与舞蹈,我在想我这几年做了什么,我的付出的意义与价值在哪?

他说着自己的不甘,不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毛不易把他的脑袋薅出来,花了点力气,抚摸着他的后颈,用吹风机把他的发尾的潮湿部分吹干,也许是实在舒服,后来小孩就是直接把脑袋往毛不易那里送,温暖的风吹过他的耳朵和脖子,他轻轻摆了摆,最后说,干了,睡吧,毛老师。

他躺在床上,灯已经关了,没有多久,他听到了毛不易变重了的平稳的呼吸声,周震南把手臂交叉,背在脑后,他这个时候反而清醒。

他在想白天,想荷兹,还有他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关于自己的评论,这些东西汇合在一起,无法让人不胡思乱想,驱之不散。

那是他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的东西,来自他人的喜恶。

有人说这个,可以成就一个时代,也能覆灭一个传奇,等你们真正去面对就知道了,被人追崇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就成为他人生活中的光的滋味,还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有人恨你入骨的感觉。

爱恨,都是对爱豆的加冕。

周震南在还没有戴上这顶冠冕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沉重。

他在经历一个阵痛的过程,高频率的复发,自我定位的动摇,有的时候,他觉得,人生最苦的反倒不是身体发肤的苦,是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尤其是明日的舞台,他发现自己把所有学过的东西都展示出来,得到的结果并没有给自己加分,他在看别人的舞台的时候,有的时候会被吸进去,会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会完成地怎么样,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马上又自己推翻这个念头,想,不管是否被人认同,这都是我的舞台,我的东西,只要尽力去发光,总能改变一些东西,照到一些地方。

他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后,才真正地接触到网络舆论与观众评价,之前是有个小圈子的舒适圈的,他第一次在网上看到那些全是否认与嘲讽的声音的时候,他的手脚麻痹,不知道怎么呼吸,一旦想着这些,连舞蹈的几个动作都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他有些不忿,你们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来否认我?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是,你现在的结果,对得起你自己的选择,经历,与付出吗?

他没有勇气给自己最诚实的答案,他拼命的练习,也是另一种形式地逃避。

怀着这股气,他每天练舞蹈练得很晚,他以前在韩国的老师是一万个小时定律的忠实信徒,他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走来走去,脚板在打着拍子,他说,你们这些人,不要去相信天赋这种每个人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东西,努力去抓住那些我们能决定的,比如说练习,反复练习,练习到即使在倒下去的前一刻,你的四肢还在动作,这样,你才有希望,在你骨头快要变形,身体随时舞动的时候,你们才有希望,才有希望被人看到,而不是给人铺路的,被人踩在脚下的石头子,你们才能踩着千万人,拿到那张限量发售的入场券。

这段话给周震南的印象很深,甚至最后的入场券已经具象化成了脑子里的画面,指引着他的行动与方向。

他明白自己的恐惧,刚接触到那么大量的负面评价与舆论,不可能不被影响,但是他也知道,与其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如去做好自己的事,这样的话,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真的做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们这个行业,本身就是靠粉丝与观众撑起来的,他们的舞台是观众掌声送来的,舆论本身也是他们事业的一部分,要么是被驯服,要么就是不服从。

周震南知道自己还没有到完全不被影响的境界,所以他只能在公共场合和舞台上,一次又一次地强调,个人表达,个人状态,是宣言,也是示威,看看是你们这些反对的声音大,还是我反抗的行动强,看谁最后压倒谁,如果我在这个程度就开始恐惧,畏缩,那我的表达,从一开始,就被扼杀。

周震南不想变成这样,那些他不能理解的无缘无故的厌恶,在他困扰的时候,成了改变他的力气,如果说人生是一面镜子,照出自己,找到自己,是为了寻找,那舆论也该是面镜子,是为了提醒,放大他的不足,提醒他没看见的方向。

“我追求的不是得到别人的喜爱与崇拜,我需要不管你是否喜欢我,都得承认我,承认我是有能力,有资格站在这里,坐到这个位置的。”

这是周震南的明日手札里,打下的第一句话。

他在舞台上,喘着气,对那些质疑与嘲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击,他不是无畏,他是恐惧,但是他不断地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这些都是我,对是我,错是我,赢也是我,输也是我,我有成为我自己,表达我自己的权利。

一场又一场的表演舞台,他逐渐可以听到自己声音的稚嫩,舞蹈动作的局促,他难堪,但是不羞愧,他想明白了,这是现阶段的自己,而他,不会永远停留于此。

 

周震南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的腰伤已经很严重了,早上醒来,却无法坐起,被工作人员带到医院去的过程中,让人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就好像他随时会被折断。

工作人员的样子让他看着好笑又愧疚,想要笑着缓解一下气氛的,但是最后被痛得无法开口,在工作人员去挂号的过程中,他戴着帽子蜷缩在椅子上,身上疼到喘着倒吸凉气。

他想要倒下去,又害怕自己再也无法站起,他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到对着他的摄像机,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滋生戾气的时刻。

我可以付出一切社会意义上的努力来交换,但是不代表我接受所有的冒犯。

他被送到病床上,脊背刺痛,就好像一条骨头被一节节敲断了的鱼,身上再被插两刀,他这样躺在床上,身上能动的地方不多,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的污渍,那片茫然的白里有了色彩,他想要伸手去抠,最后伸到一半的手,悬在空中,脊背闷痛,他被钉死在床上。

最后他收回了手,擦了擦自己太阳穴处的眼泪。

毛不易是单独来看他的,他对周震南说,其他人还在练习,没有时间,所以节目组还没有告诉他,他们晚点再来看你。周震南点点头,毛不易坐在他旁边,给他塞了个耳机,说,小孩子还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一切的努力都是应该建立在好好长大的基础上的,他揉了揉周震南的头发,给他按了按脖子和脊椎,手法熟练温和,毛不易的声音总是很有分量,他说:“南南,你身上的这根骨头,不只是撑起你现在的身体,还是撑起你以后的人生,你还小,可以努力,但是要对身体,疾病,还有生命有敬畏,即使是输,也不会否认掉你。”

那天下午,毛不易就坐在周震南的床边,陪着他坐着,毛不易说,南南,我给你唱首歌吧。

周震南摇摇头,说,你给我读本书吧。

毛不易拿出手机,打开搜索,说,想听什么,周震南说,想听杨绛老师的《走到人生的边上》。

毛不易笑了起来,说:“这名儿,你才多大?”

周震南眨了一下眼:“我这么大没有多少阅历,但是也有经历与好奇,你读给我听吧。”

那本书不好读,写出来就不是让人去看懂的,毛不易在手机里翻了翻,百岁老人的喃语,自问自答的部分不是那么适合孩子读,但是看得出来有人被启蒙,这种从后往前的声音,总有人会听到,会记住,最后在漫长的岁月后,与这遥远的呼唤重逢。

毛不易最后从这本书中间挑了段作者童年时期温和的故事来读,《劳神父》。

“当时他八十,我十八。劳神父是我喜爱的人,经常想念。”

周震南后来在他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

3.转-破土

潮音对于周震南来说,是个热闹的夏令营,又一年盛夏,一群朋友。

徐明浩看到他的时候,说,虽然你的身高没有变的,但是觉得你长大了很多。

有吗?他摆弄着头上的帽子,对他笑了,说,我快要成年了,肯定是会有不一样的。

在第一场舞台后,他揉了揉他后脑的头发,说,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你吗?

这还是周震南听到的最好的夸奖。

在徐明浩有自己的选择权利的时候,他对周震南说,我很紧张,我想选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想要选择我,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我特别紧张。

徐明浩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并且愿意为自己认定的东西一直坚持,吃了不少苦,在舞蹈上。周震南对他的印象很好。

他们的合作舞台上,周震南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他察觉到了徐明浩那种对于集体与他人无意识的顺从,导致他被引导,被改变,没有完全展示出他的东西,他的魅力,这是对他的不公平。

从韩国这个产业链下出来的产品,他们的表达,都无法完全隔离集体与他人,这几乎是种默认的出厂设置。

表演者,还是表演工具,就看怎么去引导,怎么去改造。

他们的舞台是个很完整的表演,但是却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舞台,这不是合作,这是迁就,是徐明浩把自己的光芒收敛了,来对周震南的迁就,他们的舞台很好,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喜欢。

徐明浩意识到了这个舞台违背了他的初衷,周震南意识到了,他对于他人的音乐与风格的侵袭与侵占。

他天生地反感这些东西,他觉得好的音乐,是一种引导,把人心里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树立自己的标准,表现出自己独一无二的一面,相映成辉,而不是,把不一样的两个人,两种音乐修整成一样,,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不是他想要的音乐,音乐本不该是这样的打扰。

他感到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自发肤与愧疚,是发现有些东西,最终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自我风格的呈现与对他人空间的侵占的矛盾难以磨合。那个时候,是选择妥协,还是与之对抗?周震南挺想问问jony j的,你在保持自我的时候,在不顾及到他人的时候,这是自我还是自私?

做自己,本身应该是在不影响到其他人的前提下,独立音乐人,是传达独立的音乐理念,而不是,放弃一切与我相悖的东西。

周震南能理解这种自我,但是无法认同,人生很短,你当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切,但是我更敬佩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忍受不能接受的东西,在这个忍受的过程里修行,尊重每一个过程里遇到的人,获取一些新的人生体验,这也是“我”与这个世界打交道的过程。

在自我表达的过程中,保持自己,不被他人的影响与改变,这需要很坚硬的质地,有自己的想法与逻辑支撑,有自己的想法与追求,在坚持自我的时候,不侵袭他人的自我空间,艺人的影响力应该是意志的照耀而不是对他人的统摄,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

周震南后来和三木合作,三木说很感谢他,让他发现了不一样的音乐,还有表达。

那个外国男孩很敏锐,他察觉到了周震南的苦恼,失笑,说,嘿,周震南,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些,每个人的自我与偏见与他们的生命同在,如果我或者那些爱着你的人愿意被你改变,那一定是因为我们觉得你很好,最后每个人还是会回到合适自己的方向。

潮音战纪,对于周震南来说,是他的职业生涯的一个过渡期,他在那个夏天里,很多个晚上,在电脑前写歌的时候,会去想他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职业人,练习生,歌手,rapper,这些都曾背井离乡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想着他们的坚持,他们的态度,他们的活法,最后会想,舞台与音乐,之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算什么?

他喜欢那样的深夜,安静,漫长,他在这漫长的寂静里做着自己的事情,想着自己的那些画面,那些旋律仿佛围绕着他旋转,那些音符与他敲打出来的字符共舞,就像唱跳,他被自己逗乐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格外地清醒,倾诉欲与表达欲格外地强烈,他坐在那里,有的时候从音乐里醒来,脚已经麻痹了,头脑有些眩晕,三到四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可是后来回想起这一段,这短暂又漫长的几个小时里,他甚至记得每一段旋律的纹理,每一个字节的琢磨,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脊椎,听得到细微的响动,他知道自己在损耗,但是并没有觉得辛苦。

他的兴奋还有余震,撞击着他的胸口,蔓延到他的四肢,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不是孤独的,相反,简直沸反盈天,每次停下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冷却,不然他会被自己烧成灰烬。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音乐的最高境界是超越听觉:不只是它给你,更是你给他。”

而周震南的音乐,是“他”成为“它”,“它”承载“他”。

所有人在沉睡中积蓄,他在清醒里燃烧。

后来马伯骞来了,这是个可以在他燃尽后捧着他不让他散了的人。

有的晚上,马伯骞坐在他身后的床上,戴着耳机,没什么表情的,马伯骞在他写歌的时候,都很安静,除非周震南主动跟他说话。两人即使一句话不说,对坐着,也不会觉得尴尬,很舒服,马伯骞曾经说,那是因为我们气场合拍。

也许吧。

周震南在凌晨三点,终于把自己从电脑前拔起来的时候,头脑有轻微的嗡鸣,站的都不太稳,摸到了床上,把在上面不小心睡着的马伯骞弄醒了,迷迷糊糊的,周震南倒在床上,枕着他的腿。

“天呐,三点了,你明天还起得来吗?”

周震南没有回,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好像自己失重的身体被接住了,他不是故意每次弄到三点,他只是无法停止,他停不下来,在一切流淌的时刻,他没有办法也舍不得把一切截止。

就像他和Samuel的练习,他总喜欢在两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候,要求再练一次,再练一次,再坚持一下,那时候身体过了那极限的时刻,就感觉不到累了,跨越了体力极限,能窥见自己原先无法发现的风景,那是完全不同的状态,让他痴迷,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脉络在那些极致浓缩的累与苦里,急速成长,他知道自己每一个下一场都和上一场不一样,今天的周震南已经不是昨天的周震南,他看过不一样的东西,走过不一样的路,即使在同一首歌,同一舞里,风沙已停,人未止。

马伯骞摸了摸他的头发,周震南那时候已经快要睡着了,马伯骞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往上面拖,把他用被子盖好。

几乎虚脱的人任人摆弄,十分乖巧,那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小孩子,马伯骞摸了摸他的头发,躺在了他的身边。

他把耳机取下来放一边的时候,他的身上被搭着一只手,他顺势抱了上去:“你比以前瘦了好多啊,我想瘦都瘦不下来。”

周震南在他的颈窝里,侧脸枕着他的右肩:“你两个夏天都在。”

“记得毛毛在去年夏天结束后,给我们每个人发的信息吗?””马伯骞托着周震南的后脑勺,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夏天永远不会结束,它只是以另一个形式存在于生活里。就像我,会以其他方式,出现在你的每一个夏季,回忆里的过去,正在经历的现在,可预见的未来。”

周震南带着他夏天的光和热,进入了寂静的秋,苦寒的冬,勃发的春,他沉睡,等待着下一次苏醒。

 

 

4.合-新生

“我从未想过那样的时刻,所以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很陌生。”周震南对着镜头这样说,镜头里的他,上挑着眼线,面无表情,看上去很冷。

采访的人说,如果说男团里的男孩子像甜美的蜜桃,他像冰糕,冒着丝丝凉气,但还是甜的。

这样的比喻把周震南逗乐了,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就轻松了,他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有乍暖还寒的效果。

他在椅子上坐的笔直,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不锈钢桅杆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比之前黑了不少,在总决赛的后台,赵天宇调侃过他,说这场军训,总算是把你给晒黑了,不容易啊,之前白得像只透亮的白炽灯泡。

赵天宇的出现,就像是只吹风机,把一切温热的感动和泪意都给吹得蒸发了,只想抬起脚给他两个回合。

他那天的发型很好笑,周震南向来不会错过任何嘲讽他的机会,一来二去,马伯骞成了夹心饼干。

赵天宇打开手机,说:“在这个时刻,周震南先生,得到了一个理所当然又普天同庆的名次,怎么能不合照一张呢,让我们让周震南先生提前感受一下凹位的荣誉。”

合照完,他就接受了混合双打。

 

周震南在要去这个节目的时候,朋友们都是知道的,都表示尊重他的决定,有人舍不得,有人担心,有人鼓励,只有赵天宇,担忧地抚摸着他的小脑瓜,深情地表示,南南,你说这一百多个哥们,我们要用什么找你啊,放大镜怕是也不好使,不然让毛毛和马老师集资去买批显微镜吧。

周震南当时对要去参加这个选秀的意愿强烈,他想换个环境,不管结果如何,都能让他找回一开始的热情,对于舞台的专注与向往。

他的出身本身就复杂,被作为男团成员培养的练习生,想要自我传递的独立音乐人,但是如果只是想唱歌跳舞,只是向往舞台,为什么要去区分这些呢?

为什么要自我设限?这是他曾经在活动间隙的时候坐在椅子上,抽空片刻后,突然想到的。

不小心打翻的开水烫到了他的手,雪白的手背红了一片,他看着那桌面,身边的工作人员的慌乱都没有打扰他。

自我定位从来都不该是自我设限啊,独立音乐人的重点不应该是隔绝,小众音乐的重点不是为了孤芳自赏,他曾经拒绝的群体,群体也是个人组成的,群体不是只有一种声音,是在一个标准下的不同景致。

他把自己垂在椅背上,他曾经感觉自己要干涸了,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他去做了很多无关的事,这个圈子的规则是,只有极其幸运的人是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被他人看到。

周震南自认自己没有这份眷顾,他也没有达到这份眷顾的标准,有的时候,他在听毛不易的歌,在想要到什么样的诚实,才能让自己的歌唱,成为这样自然的表达,一切的挣扎与痛苦都被拉长,被稀释,成了生活中的一味。

所有人身处其中,感受到了,毛不易给予的生活本味。

很多时候,只有在晚上,他才能在电脑前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在练习,练习最本真的诚实,就像他每日写的手札,写出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状态,自己脑子里的画面,那些旋律围绕,一切都活起来了。

就像是梦境,你的创作。

他把自己的音频发给姚琛,在异国的人当晚听了,在凌晨回复他,我很喜欢,但是,你要接受一个事实,就是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你自己的东西,才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无所谓,我要先学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后续的表达方式,是后来的事。”周震南回他,“我没有用技巧去粉饰的能力,我的全部优势就是诚实,我唱的就是我,我写的就是我,我跳的就是我,我撞到一切的东西反弹回来的就是我,我要唱这些,哪怕没有人去听。”

“我会听的,也能陪你一起唱。”姚琛回了他一句,“我这几年一直在练习学习,如何去学习,你这几年一直练习表达,怎么去表达,我觉得我的学习能力最后能帮到你,怎么去完成最好的表达。”

“我的荣幸,姚老师。”

周震南跟着公司的人一起见到姚琛的时候,感觉很奇妙,他在18岁的时候,就有了“故人”。

也许情感是个恒定值,只要两个参照物没有变,那这中间的东西也不会变,他拥抱了他的战友,他的故人。

姚琛比周震南适合这个节目,这跟一开始的的定位就有关系,周震南后来说自己没有想到自己会是C位,不是谦虚,是他知道自己不太适合团体,选择团体,就不可避免要融化一部分的自我,然后把自己镶嵌进去,不能泯然众人,也不能一枝独秀,“我”与“我们”是一体的。

姚琛从很早以前就是以这个方向培养的,周震南是这个方向的逃离者,即使是这次的回归也不纯粹,他想用“我们”来锻造“我”,学习怎么成为“我们”,怎么穿行群体,从群体中汲取力量,带着不一样的自己出来。

他无比清楚这些,所以他一开始没有奢望。

他的练习卖力,他需要用这次机会来磨炼自己,但是越往后,得到的越多,越不想丢,那些已经得到的东西,可以预见将要到来的一切,最后是那遥远的,有着隐约光芒的位置。

他累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他想起曾经站在舞蹈室中间,镜子里的自己对着自己喘气,好像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多少年了?

他又一瞬间的恍惚,他被人拉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姚琛,他那种怅惘一下子就散了,其实,也没有过那么久吧,都没散呢,都没丢。

那些成员里的人,很少有人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努力,彻夜不睡,把自己的筋骨当成机器一样的操练,明明已经那么强,明明起步那么早,明明可以从更好的方式,去达到目的,用更科学的,更健康的方式。

他们不懂,因为他们觉得不值得,所以周震南也没有跟他们解释。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一个付出与收获比的事情,是个人的声音太小了,他要用尽全力去获取,传递的通道。是一切的权衡太多,就会消磨最初的热情,是他明白那种极致的痛苦给予他的无限绵长的开阔与力量,深夜的练习室,来自自己空旷的胸腔里的哭声与旋律,闷热的夏日里,好像永无停止的奔跑。

“你是个能战胜别人的人。”给予他这句评价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后来的征途。

他当时很想回一句,老师,我不想战胜任何人,我只想战胜自己,成为自己。

 

但是后来,他又的确是在不停地战斗,与他人与世界碰撞,不断地遇到自己,最后他终于拥有了只属于周震南的夏日,那个夏天很温暖,把所有人都包裹进去了,与那些过去的日子呼应,有人在电视那头为他哭,有人在观众席上为他举牌欢呼,有人在他身后拥抱他,把他的手举上头顶,还有一群人,一群将要陪他穿行过几百个日夜与无数个漫长夏日的人,他们永远他在身边,永远在他身后。

他觉得无比幸福。

张大大的哭声像个小小的打板声,咔的一下,有些日子永远地落下帷幕,但他的嘶鸣永不停歇,他的夏天,永不落幕。

 

“一个人最优越的素质是顽强,坚韧。只有顽强坚韧将如数报偿你说付出的一切:时间,经历,辛苦而枯索的整整一段青春。”——严歌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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